柯尔·艾雅

Seriously why am I here.

红海

晓山瑞希拉动手中的刀片。

人是软的,红的,温的;刀片是硬的,亮的,烫的。划过的瞬间创口就变得炽热,似乎是刀片点燃了树丛般纠结的神经,像一块火烫的冰。

人的皮肤这么柔软,就是为了方便分开吧,晓山瑞希想道。自然地,轻易地,轻而易举地开裂,就像掰开柚子露出一粒粒鲜红的果肉,就像划开被奶油撑满的塑料膜……就像分开红海。 ​​​

瑞希在书中读过,红海的红来源于古希伯来语,而这种形容又来源于三棱藻。尼摩船长说四万株这种植物才占据一立方厘米的海水,把清澈的水波染成黏腻的血潮。如此想来红海就是一锅滋养生命的浓汤,星球的血脉流淌其中。摩西以神的伟力劈开海面时,这颗星球也被割伤。

神赐下这种力量,是为什么呢?

血珠从长形的割痕中钻出,如同鲜红的果实生长,继而坠落。瑞希没有关窗,冬日的冷风中鲜血很快结成半凝的胶,挂在小臂上。纸巾和创可贴就放在显示屏旁,但他不想去拿,只是微微转了下胳膊,以防桌布沾上血迹。

若是这种事发生在真冬家想必还要费心藏匿,但瑞希的家人并不会擅自闯入这个房间。这样省去了很多事,瑞希想道,严冬时节遮掩手臂的伤痕并不是难事,而春暖花开之后要如何应对……

现在可以不去考虑吧。

瑞希轻轻打了个寒颤,今天的窗似乎开得有些太大了。


瑞希开始划伤自己的契机并不是什么可以刻入骨髓的痛苦,仅仅是顺其自然而已。那天他裁剪新衣,柔滑的嫩白布料从指缝间流过,恍惚间与姣好的肌肤重叠。

下一刻手中的裁衣剪就顺理成章地从手臂上划过。

伤痕是丑陋的东西。血痂掉落后就留下隆起的一道紫红,像蛹动的肉虫,或者毛糙的缝线——还是后面这个比喻好一点,瑞希想,不那么恶心。但这并不会让自己好受一些,这样的东西出现在手臂上简直是对“可爱”一词的侮辱。瑞希在已经愈合的伤口上贴上粉色的创可贴,歪着头努力把它想成一枚蝴蝶结。

瑞希也开始努力地思考自己这样做的理由。为什么呢?他询问自己。脑海中的另一个瑞希并不回答,快快乐乐地转了转刀片,挥手又划出一道血口。

好厉害,瑞希感叹。自己的心伤痕累累是早已明晓的事实,但这么直白地展露它们还是有些困难。瑞希最擅长的就是掩饰,对别人也对自己,另一个瑞希似乎也继承了这项特质,只不过面对自己时没有必要客气,因此这家伙显得格外肆无忌惮。

绘名面对我的时候原来是这种感觉啊。在心中小小地道了个歉,瑞希打开书柜,抓起那本精装的《海底两万里》。



“十点一刻,尼摩船长亲自把舵。一条宽阔的长廊,又黑又深,在我们面前出现。诺第留斯号直冲进去。在它两旁发出一种我没有听惯的沙沙声响。这是红海的水,由于地道的斜坡,冲到地中海上。诺第留斯号跟着这道急流下去,像箭一般快,虽然它的机器想要尽力慢一些,把推进器逆流转动,也没有起作用。”

“地道两边狭窄的高墙上,我只看见飞奔的速度在电光下所画出的辉煌线纹、笔直线条、火色痕迹。我的心跳动不止,我用手压住心头。”

瑞希平稳地读着,Miku坐在他身边,目光安静地落在书本的铅字上。瑞希悄悄瞥去一眼,Miku异色的瞳孔中流光溢彩,像诺第留斯号舰首的灯光。

“红海下,真的有隧道吗?通往地中海。”一章结束,Miku问道。

“嗯……这我就不知道了呢,不过我想多半是没有的吧。”瑞希侧起头想了想,“毕竟凡尔纳老先生是位科幻作家,如果真的有隧道,现在人们早该发现了吧。”

这样。Miku遗憾地点了点头。

不过地面上的苏伊士运河是真的哦,瑞希挽救似地补充道。如果以后去那里,可以给Miku看看,他许下缥缈的承诺。

嗯,Miku乖巧地答应。真是个好孩子,瑞希想。

“光是我给你读会不会有些无聊?比不上绘名带的绘本有趣吧。”瑞希问道。他家中没有绘本,而时尚杂志也是Meiko和Luka看得比较多。除了花绳,他还想教给Miku更多有趣的事情。

“不会。”Miku摇头,“文字是活的,能看见画面。”

瑞希不能吗?素白的女孩有些忧心地问道。

瑞希咧开嘴:“当然能了!想象嘛,我还是很擅长的!可惜不会画画,没法画给Miku看。”

Miku得到了安心的答案,仰起头轻轻唱起歌来。瑞希则悄悄松了口气,自己从前擅长想象不假,但每时每刻都在泥沼中挣扎的日子已经让他把这项技能荒废得差不多了。

今天要再来试试吗?

现在时间是24点半,距离25时还有半个小时,想必不会影响到线上会面。

晓山瑞希轻轻弯腰,把脸埋进膝头摊开的书本。视野黯淡后他便闭上双眼,没入更浓深的黑。于是海水从铅字中涌出,顷刻间天地翻卷,红海淹没而来。


红海是热而粘稠的,从四面八方压得瑞希喘不过气。在海中本就不该能呼吸就是了,瑞希想着,挥手在水中划出一道艰涩的弧。海水的温度与体温相近,简直就像……

就像血浆,瑞希轻轻张嘴,让声音湮灭在几个细小的气泡里。

太难受了,太难受了。瑞希感觉自己的胸腔在压力下收缩,每一次呼气都被压得更紧。他想起书的第一章中,教授对鱼叉手解释水压的问题:空气中您不觉得,是因为内部压力与外部压力平衡,但在水中就不然了,您要被压成薄片,压成像人们把您从水压机的铁板下拉出来似的!

那样也不坏,一张晓山瑞希造型的书签,瑞希想到这里简直要笑起来。但他并没有被压扁,事实上对他来说窒息的感觉很熟悉,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晓山瑞希都浸没其中。如果空气中体内外的压力相等,那又是什么压得自己难以呼吸呢?瑞希伸手抚上胸口,感受到咚咚跳动的心脏。

但是震动声越来越大,直到瑞希感到过电似的麻木,海水也泛起无形的波纹。瑞希震惊地回头。那是一艘巨艇,它的引擎轰鸣,螺旋桨飞转,劈开海水就像热刀切入牛油。舰首的探照灯骤亮,如一位独眼的神明睁开瞳眸,瑞希周身的海水被照得透亮。

瑞希想要尖叫,但声音被堵在喉咙中发不出来。他的心脏跟着引擎一同轰鸣起来,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诺第留斯号全速前进,掀起的海流像巨蛇狂舞,把瑞希冲得东倒西歪。船首昂扬的冲角撕裂一层层海水,在瑞希的目送中钻入一个幽黑的洞穴。瑞希瞬间理解了,捕猎大头鲸时尼摩船长曾把诺第留斯号形容成一柄鱼叉,而这柄鱼叉刚刚将红海划开了一个口。海水一瞬间找到了倾泻口,千万吨的血浆跟随那艘潜水艇涌去,把温度也一同抽离。

我们自由了!我们自由了!瑞希听见吵吵嚷嚷的喧闹,每立方厘米中的四万株三棱藻都在欢叫,声音聚起来要把瑞希的耳膜穿透。一股痛快的宣泄感从瑞希的天灵盖灌下,而胸膛好像破开一个大洞。瑞希大笑起来,他摆动手臂搭上一股湍急的寒流,激流带着他向那个洞口冲去。

红海很享受受伤的感觉,瑞希一边在海流中上下翻飞,一边自然地理解了。诺第留斯号在他身旁怒吼着前进,舷窗内另一个瑞希对他笑着挥手。


“瑞希!瑞希!你没事吧!快醒醒!”

瑞希猛地抬头睁眼。无人世界的光线黯淡得刚刚好,不会让阖上已久的眼睛受到刺激,其结果就是映入眼帘一张过于清晰的俏脸。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晓山瑞希的嘴就习惯性地动了:“哇!绘名你这个点还不卸妆的嘛?”

“是素颜啦素颜!”东云绘名愣了一下,然后火冒三丈,“你也知道现在是几点啊!”

“呀……那就说明绘名素颜就好看得像化了妆嘛……”瑞希笑嘻嘻地抬起手,想捏一捏那张气得鼓起来的脸。

“起开!”绘名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但语气已经清晰可辨地缓和下来,“还有劲开玩笑是吧,你怎么睡在这里?Miku怕你冻着还去叫我。”

没事啦没事,瑞希毫无破绽地笑着,只是给Miku读睡前故事把自己读睡着了而已,因为很丢人所以不要跟奏和真冬说哦,他双手合十做出请求状。

“真的吗?”绘名半信半疑,“瑞希可是有前科的。”

“真的啦真的啦。”瑞希点头,“这两天裁衣服起劲,睡得有点少而已。”

你还是不说吗?另一个瑞希嘲讽地举起鲜血淋漓的左臂,你觉得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呢?


一刀,然后又是一刀。瑞希扔下刀片,视野中十字形的伤口淹没在泛滥的红色里。已经不想顾忌什么了,因为可以不去学校所以甚至没有必要遮掩,更何况所有的声音都被胸腔中的噪音盖过。咚咚,心脏捶击肋骨,咚咚,耳膜弹跳起来,咚咚,手脚开始发胀。只有在划开自己皮肤的时候,那股压力才会稍稍缓解。

红海是世界上盐分含量最高的海,瑞希查到这一点后就理解了。红海太满了,满到要溢出来,因此它需要一个倾泻口,无论是神秘的海底隧道,还是苏伊士运河。然而即使这样地球还是不满足,每一分每一秒东非大裂谷都在扩张,以每年两厘米的速度把红海撕裂。

瑞希按住自己的喉咙。奔流的血在这里被大坝阻住,血浪拍打在堤岸上清脆地碎裂。放我们自由,放我们自由,三棱藻的歌声在他耳边萦绕,像塞壬的海妖吟唱。瑞希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他想象刀刃划过咽喉,滚烫的血液喷薄,畅快淋漓。

恶心感如潮水般上涨。瑞希松开手,逃命般奔进卫生间,对着水池痛呕起来。眼泪和胃液交缠着滴落,透过朦胧的泪眼,瑞希看见镜子中另一个瑞希冷漠地俯视,手臂上喉咙上鲜血张扬地流淌。血滴落在白裙上就开出艳丽的花,美得惊心动魄。

“你是不能做真正的自己,还是不敢?你敢让她们见到这片红海吗?”另一个瑞希探出镜面,附着他耳语,“已经要疯了吧?”

瑞希明白了。“想成为真正的晓山瑞希”的愿望如果找不到倾泻的出口,就只能从自己身上流出,而伤口便是它的具现。要决堤了,那份感情那份执着过于炽热,比起血液更像是熔岩,最后会把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一同烧尽。

“会死的哦。”另一个瑞希悄悄地说。

“不用你说。”瑞希狠狠地回答。


问题很简单,是前进还是逃跑,仅此而已。从第一天走进无人世界起,瑞希就知晓自己的愿望。奏因愿望本身而痛苦,真冬因找不到愿望而痛苦,绘名因无法触及愿望而痛苦,而晓山瑞希只是个不敢触碰愿望的胆小鬼而已。

愿望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强弱之别。瑞希从不觉得想要死去的愿望有什么错,如果最后选择了这条路,那它就是符合自己的结局,晓山瑞希如此相信着。

但这是自己真正的心愿吗?要试最后一次吗?瑞希怕冷似地打了个哆嗦,死并不可怕,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比比皆是。

“姐姐啊,姐姐……”他呜咽着把头埋进膝盖间,“虽然答应了要再坚持一段时间,但我实在是太累了……”


晓山瑞希今天非常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他扎起最俏的长辫,翠色的发饰像发丝间萌出的新芽;换上最漂亮的裙子,层层叠叠的蕾丝像娇嫩的樱花;再化上最可爱的妆,翘起的眼影像雏鸟新生的粉喙;最后他揭下手臂上黏连的创可贴,露出的伤口像初春浮冰上炸开的道道裂痕。

他打开悔书的文件,进入无人的世界,如同温蒂去永无乡赴彼得·潘的约。

世界中只有绘名一人在画画,这也是常事。奏编曲的工作让她没法离开电子设备,而真冬为了提防妈妈越逼越紧的攻势,自然不能让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太久。只有绘名在被彰人练歌的动静吵得太阳穴暴跳时,会抱着几件简单的画具进sekai练习。一般画着画着她身后就会长出一只瑞希,用无所顾忌的态度笑嘻嘻地揉起她的头来。一边去啦别打扰我,绘名会出声训斥。欸——Enana欺负我,瑞希会胡搅蛮缠。最后瑞希会坐在绘名对面,等她以漫长到会让人打哈欠的时长绘出一份可以题名为晓山瑞希的画作。

“这到底是礼物还是差役啊?”一次收工时,瑞希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嘴里咕哝着念道。

“当然是我在麻烦你了。”东云绘名奇怪地抬起头,“我画瑞希是因为我想画,就像我想画25的曲绘一样,怎么能把这种东西当做礼物。谢礼我会给的,下次我陪你去挑衣服吧?”

“呀……绘名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总是特别认真呢。”瑞希别开了脸,“在绘名看来我很值得画吗?”

“当然了。瑞希也觉得自己很可爱吧。”画家回答道。

呐绘名,你看我今天怎么样?我今天可爱吗?你愿意画我吗?晓山瑞希笑得灿烂,向抬起头望过来的绘名挥手。

……坐下吧,东云绘名说。


东云绘名的笔触是轻柔的,落在画布上像雨水亲吻土壤。瑞希感觉疤痕痒痒的,绘名的视线扫过左臂时,酥麻的悸动在神经丛中蔓延开来,像有种子要破土而出。

瑞希微微侧头看向绘名认真的脸。别动,绘名说,把他吓得赶紧摆正姿势。画画时绘名总是这么认真,一旦开始就没有停下的可能。瑞希见过画画时开心的绘名,恼火的绘名,骄傲的绘名和痛苦的绘名。而今天的绘名一言不发,面色平得像一面水镜。

不管怎么说,死前能留下一张漂亮的画也不错。画不会变质,画不会腐朽,画不会受伤,就像水晶棺中一睡不起的白雪公主。只是划开自己喉咙的死相大概比不上被毒苹果噎死安逸吧,瑞希胡思乱想着。思绪纷飞时视野也随着变形,世界被拉成长长的一条隧道。瑞希看见隧道尽头的自己和绘名,有光打在他们身上,温暖又明朗。

瑞希头晕目眩。他想起神秘之旅的经历,想必根本没有必要去什么惊悚圣地,那条隧道早已存在于自己的脑海中了。隧道的这一端红海咆哮起来,声音震耳欲聋。海流途经的一切都被粉碎,血水裹挟着瓦砾涌来,把瑞希也一同卷入。瑞希毫无反抗的能力,他被碰得遍体鳞伤,离另一个自己和绘名越来越远。

“不要……不要……”瑞希挣扎着呻吟。


“好了。”东云绘名说。

瑞希茫然地眨了眨眼。噪音和海浪都被这一声驱走,突兀地消失在梦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身体里。绘名向他递出画板,他下意识地接过。

是晓山瑞希,可爱的晓山瑞希。微微发卷的柔顺秀发,略显妩媚的水润眼瞳,和俏皮地吐出的娇嫩舌尖。画布上瑞希托着腮微笑,眉眼温润得像林间月光。月光下藤蔓静静地生长,攀附在俏生生的手臂上,开出湿漉漉的宁芙花。

“感觉怎么样?”绘名问。

滴答,滴答,泉水滴落。满盈的泉眼中溢出咸涩的海水,打在交织的藤蔓上,晕开点点血红的潮。瑞希发现自己在哭。这样显得很丢人,所以他赶紧伸手去抹,但手臂刚刚抬起他就触电般抖了一下,又把那只手不自觉地藏在了身后。

东云绘名拉起那只手,取出手帕擦掉眼泪和血迹,又换了一面去点瑞希脸上的泪痕。“真是的,都说了瑞希不要勉强自己,你一点也不擅长做这种事吧。”绘名半真半假地抱怨,“妆都要哭花了哦。”

“为……什么……?”瑞希听见自己说话,声音像瓷器摔在地砖上碎裂。

“为什么不惊讶瑞希手上的伤?还是为什么把伤画成这样?”绘名反问道,“瑞希啊,从来都一点也不坦诚,所以做这种事会很害怕吧?”

“我不知道瑞希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既然瑞希都鼓起勇气给我看了,那我就该做出相符的回应。瑞希喜欢可爱的东西,那瑞希的伤口也一定是可爱的。”绘名双手捧起他的脸,认真地与他对视,“作为画家,全力回应读者的期待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瑞希想换个表情,什么表情都比自己现在这副抖抖索索的模样要好。他试了几次,没能成功,只把嘴唇抖得越发像一片残败的风中枯叶。“好了,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哭出来骂出来就好。”绘名狠狠地挥了挥拳头,“不要客气!我对那个人就是这么干的!”

绘名略带些强势地把瑞希拉进她的怀里,环抱住这只已经不知所措的小精灵。瑞希靠在她的胸口,听见咫尺之侧的那颗心脏有力地跳动,一下又一下,把温暖,信念和亲切一起泵入自己的血管。绘名的血管就像枝条运送养料的通道,瑞希突然这样想道。她是生机勃勃,追逐着太阳的嫩青翠绿,永远不会放弃的倔强幼苗。总有一天她能长成参天巨树,瑞希毫不怀疑。

“瑞希想怎么样都好,瑞希就是瑞希,瑞希的伤口瑞希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决定,那我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呢?”绘名在他耳边轻轻说。

红海上风平浪静,海面钻出纤细的苗,婀娜的枝条交缠着生长,迎向天穹中央的金色太阳。顶叶上坐着另一个瑞希,他惬意地荡着着双腿,任凭自己被带向云端,快乐得像绘本中搭着魔豆藤的小杰克。

“绘名,真的也是个姐姐呢。”瑞希声音中带着哭腔,“为什么以前就没发现呢?”

“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嘴硬了吧。”绘名摸了摸他的头,“好好休息吧。”

晓山瑞希紧紧抱住了东云绘名。他慢慢蹲下身,缩成小小的一团放声大哭起来。绘名轻轻拍着他的肩,跟着他一同跪下。无人的世界中今天也是空无一物,哭声与泪水都迅速溶进透明的彩色碎片,谱成一曲安静的歌。


“所以,瑞希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伤?”

“一三五穿冰袖,二四六套臂环,周日画人体彩绘,然后随机抽几天什么都不做。”瑞希一边胡诌一边得意地挨个竖起几根手指,“怎么样都好吧,反正不管怎么打扮我都那么可爱。”

“是是。”绘名叹气,“刚缓过劲来就得意忘形,不愧是瑞希。而且话说你还不打算起来嘛?”

抽抽搭搭好一阵子之后瑞希终于说出了完整的话,但他还是赖在地上不肯起来。或许是不想让绘名看见自己一塌糊涂的脸,也或许是贪恋绘名怀里的温度,总之他转了个身就地坐下,还很无赖地扯住绘名不放开。

“大概是绘名惯的吧。”瑞希笑嘻嘻地反击,左手仍然紧紧攥着绘名的袖口。

真是的,绘名不满地嘟囔,就快到25时了再给你五分钟哦。

“绘名听说过红海吗?”瑞希突然问道。

“红海……啊,是跟以色列和埃及那边有关的地方吧。”绘名想了想,“倒是有看过那部《埃及王子》的电影,毕竟是很有名的美术参考资料。”

“以后有机会去那里玩吧?感觉是个很美的地方。”瑞希轻轻地说,“也可以给Miku看看。”

“那可能要很久之后了,瑞希现在不害怕做这样的约定了吗?”

“当然害怕了,简直害怕得要死掉了。而且不知道哪一天红海就会消失呢,所以才会告诉绘名。”

“这都是在说些什么嘛。”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骗你的,其实我害怕的不是红海会消失,而是自己能不能见到那片海,瑞希在心里默默地说。诺第留斯号在海水中留过拖行的尾迹,法老的士兵扔下数不清的刀枪剑戟,但红海并不在意,红海一直在那里,在意的是晓山瑞希。

尽管可能会受伤,尽管害怕得不行,我现在还是想向那片红海游去。

总有一天我会到达那里,而那时如果有你在身边,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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